在彰濱秀傳醫院工作方滿一個月,而離開高醫大附設醫院卻業已四個月。

夜裡的彰濱秀傳

高中畢業後,就負笈港都,在這個與台北號稱是平起平坐的直轄市裡呼息。雖然高雄也是直轄市,但因為地大路寬,透露的卻是有別於大都市的,十分曠闊熱絡的海港人的情份、情味。

當我還是個懵懂無知的醫學生的時候,智慧型手機、平板電腦還沒有這麼盛行,所以校園裡的知識傳承得靠著逐字稿打出的共筆,以及學長姐的經驗傳承;每到年級輪替,總看得到校園裡交接著厚重的共筆及顯得赭黃的原文書,以箱計量。當然,學長姐們帶著殷盼及些些恐嚇地指點哪個老師喜歡偷偷點名?又哪個老師期考總喜歡因襲舊規?這些叨叨的絮語總按著兩次的期考紛飛著。

那時,我們多想穿長袍呀!


課後,我們這群大男生愛打球,球打完,就拖著滿身的汗臭味與喧嘩,往附近的快餐店、自助餐店一擱。除了加飯、加湯,紅茶無限暢飲之外,老闆娘大辣辣的嗓門總也在加菜的行列:『最近咖久謀來喔?謀錢吃飯嗎?』『蝦咪時陣要考試?身體要顧啦!』『交女朋友沒?要阿姨介紹謀?』溢雜的氣味與聲響,我以為就是一種家的想念。

進了醫院服務,學生、實習、住院醫師,到拿專科醫師執照都在高醫大裡頭。大二學生時傷了十字韌帶,幫我開刀的醫師是我實習時所跟的老師,也是我當了住院醫師,考專科醫師執照時的教授主任;病房和開刀房的護理師們,鮮少叫我『陳醫師』的,通常都直呼我的名,然後嘆一聲:『沒想到,志鎧,照顧你的時候,你還是學生,沒想到要升主治醫師了耶!』

高醫骨科,最後一夜!

女朋友是高雄人,然而我在高雄的日子,卻遠比她還多:整整十三年!儘管如此,偶爾還是會被病人洩底:『陳醫師,你台語有彰化腔唷!』

純樸的彰化,真的也不大:從城市的這一頭到那一端,不過是十分鐘摩托車的車程,而這是育養我十八年的土地。

小時候,爸總會帶我去八卦山上的籃球場,與還是小屁孩的我們較勁,看誰的球丟的遠、丟的準;而媽總在旁邊幫我收疊好衣服,把水備好、插上吸管。現在,爸已滿頭灰白,只願、也只能與我在公園裡慢步;媽雖還是一副大嗓門,喜歡插著腰在街頭巷尾穿梭,但滿頭的髮色也只靠著染劑與時間競賽了。

月初開始在彰濱秀傳骨科服務。這醫院前些日子剛滿八歲,院內的護理人員多半還十分年輕,對醫療還懷抱著十分的熱忱與衝勁,也還客氣的叫我聲『陳醫師』!不過因為這的病人多半從鄉下或是海線來,倒與我在高雄的病人那份氣脈相差無幾。大喉嚨、滿手的塵土辛勞、操著一口台語、夾著兩雙藍白拖,然後說:『醫生,我龍骨痛!幫我巡一下!』我總希望病人能慢慢來,從吃藥和做復健開始:『這是龍骨稍微退化,先吃藥看看!』病人接著會一臉無奈地跟我說:『幫瓦注射啦!我要咖緊好ㄟ!』『啊恩勾……』『我知影注射謀賀,啊恩勾注射傷我一ㄟ人,謀注射,整家伙啊攏拖了企!』總與病人再三來往,才給了交代。

偶爾也會被這的病人認出:『陳醫師,你是我們這的人吼?腔跟我們一樣!彰化腔!』

家鄉的好,離家的遊子最知道。在高雄的時候想念彰化安靜的街道、媽媽的拿手菜;回到彰化,卻又老拿著這的一景一物比擬起記憶中的高雄,多了什麼?又乏了什麼?唸著!念著!然而卻沒發現他鄉住久了,早已慢慢、漫漫地變成了故鄉;更其實是,有愛我的人,以及我愛、我想守護的人的地方,就是我的家鄉。

I am Back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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